(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作为一个美国新保守主义政治上曾经的支持者,福山的反思发人深省,尤其是在民主能否从外部用武力强加,和民主是否是医治恐怖主义的良药这两个问题上
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以“历史的终结”的观点而闻名于世。虽然福山是塞缪尔·亨廷顿的学生,但其提出的冷战后观察世界的“历史的终结”的新范式,与后者的“文明的冲突”正相对立。
可能有许多人还不知道,福山还是美国在伊拉克战争胜利后为重建伊拉克国家而设计宪法和政治体制的委员会的成员之一。美国新保守主义派的成员2005年聚会在一起庆祝其代表刊物《旗帜周刊》创刊十周年和新保守主义在美国日益兴盛时,对他大加赞赏。然而,正是这个被新保守主义者引为志同道合者的人,一个月前在其题为《新保守主义之后》的文章中,对体现在“布什主义”中的新保守主义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福山指出,他的“历史的终结”观点的核心是:人类社会一直在进行着演进,而演进的终点是自由民主社会。他认为他的看法与新保守主义者的根本区别是,后者认为可以通过正确地运用权力和意志来推动历史走向这一目标。福山因此断然声明,这种作为政治象征和思想体系的新保守主义已经演变成了某种他不能再继续支持的东西。无论它的复杂根源是什么,它已同强制改变政权、单边主义和美国霸权结合在一起。
在福山看来,“布什主义”可以表述为:在“9·11”恐怖主义袭击之后,美国必须用预防性的战争来;ぷ约翰皇苡涤写蠊婺I鄙诵晕淦鞯摹傲髅ス摇焙涂植乐饕逭叩墓セ;如果必要的话,它将自行其是;美国将努力使中东民主化,而这是在长时期中解决恐怖主义问题的方法。福山认为,成为布什第一任期战略框架基础的“布什主义”现在已陷入了困境,美国的单边主义使它受到从未有过的孤立;而若想成功地进行先发制人,美国必须具有准确预测未来和收集充分情报的能力,但孤立主义阻止了美国获得这种能力。
福山对“布什主义”及其新保守主义理念的批评集中在以下几点:第一,用先发制人来对付恐怖主义威胁的方法不可能在国际制度中普遍运用,如果俄罗斯、中国、印度或法国声明拥有同样的采取单边行动的权力,恐怕美国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其次,新保守主义者认为恐怖主义的根源是在中东缺乏民主,但事实上,民主不能解决恐怖主义的问题。在去年11月和12月的埃及议会选举中,激进的“伊斯兰兄弟”组织显示了强大的影响,伊朗的民主选举产生了令美国头疼的总统内贾德;而在今年1月的巴勒斯坦大选中,哈马斯的胜利恐怕是对美国更大的打击。激进伊斯兰主义是现代化的副产品,它的产生是由于在向现代化和多元化的社会过渡中一些人对社会缺少认同。更多的民主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异化、激进化。
再次,虽然美国曾在许多国家的民主转型中给予了帮助,但美国从中得到的一个教训是,美国不能决定民主在何时何地产生。外来者不能把民主强加给一个不想要民主的国家;对民主的要求和改革必须来自一个国家的内部。促进民主因此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必须等待经济和政治条件的逐步成熟。
福山批评道,布什政府及其新保守主义的支持者,不仅低估了在像伊拉克这样的地方推进民主的困难,还错误预期了世界各国对美国使用武力可能做出的反应——联合起来反对美国。
但福山并不赞成美国外交政策回到“狭隘的和玩世不恭的”现实主义。他认为,美国现在需要的是一些关于美国应如何同世界其他部分相处的新观点,这些观点应包含新保守主义的对人权普遍性的信念,但摈弃它以为可以用美国实力和霸权来实现民主和人权的幻觉,换言之,这是一种更加符合美国目的的“现实主义的理想主义”。
福山这些批评显示出他改变了以往一些看法。他的批评颇具深刻性,特别是作为一个美国新保守主义政治上曾经的支持者,他的反思益发发人深省。
似乎是对福山的批评做出回应,3月17日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仍然保留了把民主化作为争取反恐战争胜利的手段。不过表示将要运用更加多样化的方法。有意思的是,该报告的结尾处加上了这样一句与福山的要求类似的话:“我们的战略目标是理想主义的,但我们的手段是现实主义的!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